有一天，我家先生说他朋友要介绍一个病人给我，说那人看了很多医生，用了很多方法效果都不好。我一听，心里一念而起：这不会又是个大BOSS吧？到了约诊的时间，病人如期而至。进来时一张生无可恋的脸，神情淡漠，少气懒言。我心中不禁想喊一声：这个神情，一点不差，是个大BOSS无疑了！坐下后，这位仁兄垂肩驼背缩在椅子上，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，也不想多说话，只说自己到处看病，看了很多医生都看不好，还去学佛，练拳，但也都没有太大的改善。言下之意就是也不指望我能看好，朋友介绍了，盛情难却，就来试试。试试就试试吧，作为一个还算年轻的中医医生，病人这种缺乏信任感也见怪不怪了。仔细问诊，病人说他主要是两个症状：一个是，心率快，容易激动，尤其一看到老婆就心跳加快。我一听，不禁深深的看了病人一眼，都这个年龄了，难道跟老婆关系还这么腻歪吗？看老婆心动，这也不是病吧？谁知道，随即就听他解释说，其实是生气，看到老婆就生气，一生气就激动难受，心跳加速，心慌慌。好吧，这还真不是爱，这确实是病！另一个主要症状是睡眠不好，周围的一切声音听到他耳中都会放大，觉得脑中尽是一片嘈杂，难以安静，需要精神类药物配合白噪音才能入睡，但即使如此睡眠也不能解乏。久而久之，整个人状态很差，白天也迷迷糊糊，时常神游天外。此外，他还胃口不好，容易腹泻，怕冷，手脚凉，头晕，小便色清，血压高也在吃药控制。“前面的医生都说我湿气重，但就是治不好。”我一看，舌体胖大，苔薄白而粘，脉也濡弱无力，双尺沉滑，表面上看确实很像气虚湿重的样子。但仔细一想，无论是老婆，还是外界的声音，都能轻易地扰动他的状态，这就叫心神不定。心神弱才定不住，才会对外界过度反应，这才是更深的病机所在。经过仔细的四诊合参后，我给他开了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合附子理中汤，一边补心阳安定心神，一边治疗寒湿。然而，药吃了一周，几乎没有什么明显变化，首战以失败告终。不过来复诊的患者倒是看的很开，没觉得有什么，毕竟看了那么久也都没什么好转。胜不骄，败不馁，是我们中医医生的基本素养，虽然被打脸，但不能被打败，我得另寻思路了。既然补了心阳还是容易被扰动，那就说明不是心本身弱，是别的东西冲击了心神。鉴于整个脉都濡弱无力只有双尺滑，大概率是相火上冲导致的。于是，调整处方如下：砂仁炮附子龟甲紫石英炙甘草木香远志茯神生酸枣仁。复诊时，患者一进门我就发现了不一样，他脸上开始有了一些表情，甚至还不经意笑了两下，我就知道上次的方子有效果了。果然，他说心情平静了许多，心率下降了，明显没那么容易激动心慌了，终于可以正常看老婆了！但美中不足的是睡前脑中仍然很嘈杂，而且觉得自己的身体平时是个非常紧绷的状态，不能放松。再用之前的思路治疗，却收效不大。一般情况下，提到情志病，很多人都会首先想到治心和肝。再加上紧绷的状态，很容易觉得是郁证。许多医生一听到情志病，上来就是疏肝解郁。何况已经治过心了，是不是要治肝了呢？这种想法就是典型的思维定势，不符合我们“知犯何逆”才能“随症治之”的精神。其实，紧绷不能放松还有一种可能，就是“寒主收引”。回到他当下的状况，并没有其他明显的肝郁的指征。而怕冷、手脚凉、易腹泻、小便清，胖大齿痕白苔舌，整体缓弱的脉及此时出现的左尺的弦象，都明显是虚寒。我又仔细地询问了他之前的病史，原来他有一次咳嗽，也是看中医。断断续续治了两三年，还是稍微吹风受寒就咳，治疗毫无效果。于是怒而弃医，不吃中药后反而慢慢不咳了自愈了。听了这段经历，我也是十分无语，看来是看了个假中医。这么折腾下来，他居然没成中医黑，还能再来看中医，真是太不容易了！从这个病史可以推测，他之前明显是寒咳，但估计前面的医生一直给他用寒凉药，所以一直治不好，不吃药了反而不咳了。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一个中年男子怎么会这么寒了，原来是长期的寒凉药物所伤。综合各种症状，我觉得还是先要把太阴少阴的虚寒打开，就给他开了桂枝去芍加麻附辛汤。复诊的时候，他状态又好了不少，整个人的精气神明显不一样了，跟刚来的时候那个在椅子上缩成一团双眼无神的样子相比，简直天壤之别。不仅能和我谈笑自如，连坐姿都舒展了。他说，脑中嘈杂声渐渐远去了，紧绷感也减轻了，甚至白天经常莫名出神的情况也有了好转。一个人的精气神，其实就是身体状态的外在呈现，精神状态其实是靠身体来支撑的。当一个人整体的精神状态变好了之后，也会促进身体机能的恢复，这样身体就会走上良性循环的恢复之路。曾经有类似的情志病病人痛苦地跟我倾诉：“周围的人总是劝我看开一点，阳光一点，好像一切的问题都是因为我心态不好脾气不好，只要我自己调节一下情绪就能好。其实不是的，我自己根本没法控制啊！”确实，很多人都无法理解这种失控，这只会加深他们的痛苦。但其实，大部分的情况下，是身体的问题导致了心理和情绪的问题，身体调好了，自然就恢复了对心理和情绪的掌控力。这是中医的认识，也是中医独特的价值所在。所以，每当有病人问起亲戚朋友情绪有问题要不要看心理医生时，我的建议都是先尝试用中医调身体，身体好了或许心理问题自然也就好了。就像这个病人，老婆还是那个老婆，当他身体状况差无法控制情绪的时候，看到的是一个随时会让自己生气激动而心跳加速的老婆；而身体状态变好了以后，老婆还是那个老婆，但看到的老婆却不一样了，或许也会多了另一种心跳加速！还想看小阳博士的更多文章？老西医虚怀若谷，小中医如履薄冰非器质性心动过缓可咋整？只有科学才能战胜魔法Dr.小阳现已加入方寸山全家桶，周二和周日在三爱坐诊，如有需要，大家可以通过小程序约诊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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